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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astral 于 2016-2-23 08:28 编辑 4 o) x/ {& P3 F H: w+ i$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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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计 红与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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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X! r) J Z3 @7 `& q ]新的花园在诸葛亮那几近偏执的强烈意愿下翻修完工已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 E! d% t0 M$ K ]( f: j( w! b: A, W
从此人们便发现他们的学院院长总是整日整日地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出神地凝望着自己的作品,甚至因此耽误下许多工作。而诸葛亮再次与周瑜的正式见面便是在董事会对他的弹劾会议上,刘备的论文抄袭丑闻归咎于他在教学工作上的玩忽职守,董事会的上上下下都觉得令学校名誉蒙辱的他显然已不能胜任需要为人表率的院长之职,面对排山倒海般的指责,诸葛亮没有做出任何反驳,他只是一脸沉静地听着,仿佛这一切都发生在别人身上,与他无关。末了便爽快地同意将院长的宝座交到周瑜手里,只是希望将心爱的花园留给他一人打理,不要另请园丁,这样可以节省一笔开支,虽是杯水车薪,也算为自己过去的铺张弥补一二,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会议室,没有一丝牵挂与留恋。周瑜狐疑地目送着他清瘦的身影消失在大门背后,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忽然被革职、受尽各种指责侮辱的人竟然会始终表现得这样洒脱淡然,周瑜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处心积虑的安排更是可能在帮助他达成某种目的,又想起刚才那不合时宜的奇怪要求,内心忽然一阵忐忑。
" w# J8 } l0 @) K8 A- S" o周瑜的直觉并没有错,在此时诸葛亮的心中,自从完成了这花园,院长之位已是物尽其用,不能再带给他什么了。这高位现下倒成了个华丽的囚笼,每日各种繁琐的事务令他应接不暇,寻思着若能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逃离,便可从此不受外界打扰,专心致志地守护结界。孙策再也回不来了,但他还活着,满心想的只有竭尽所能地阻止下一次悲剧的发生。刘备是他最钟爱的学生,也是他唯一允许随自己共同打理花园的人,他独独对这位看起来各方面都很平庸的学生却有着不明缘由却超乎寻常的信赖。发生在自己爱徒身上的事自然令他痛心扼腕,但讽刺的是,仔细想来,却惊讶地发现发生在刘备身上的劫难恰恰成全了自己的心意,这实在出现得太巧妙,简直就像上天在他命运的棋盘上放上了一颗最精妙的棋子。只是来得太恰如其缝,总让他惊叹之余隐隐觉得这其中或许另有玄机,可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去过多地思考了。
; O5 h6 W' `% ], S- i诸葛亮被周瑜强势赶下台的事一时间在整座学校里风传。一个在任期间就不得人心、而今又被罢黜的前学院院长,在校所面临的艰辛可想而知,有些人甚至为了迎合周瑜,对他更是在各个方面极尽刁难。从此学生们常常看见这位老师在昏暗的夜幕下行色匆匆的身影,走向位置最偏僻的教学楼,路灯昏黄的光晕将他苍凉孤独的影子拉得老长。
7 Z& V% i5 y6 G8 t& C+ A4 W# N诸葛亮只是默默承受着所有的责难,这样的事越多,他反而感到自己的内心越是平静,就像现在眼前的这汪清池,仿佛一面硕大的镜子,起不了一丝涟漪。) R1 o5 I3 A v& j5 T, p
他在池边站了一会,便迈开步子淌入水中,一条色彩斑斓的锦鲤立刻游了过来,用鱼唇轻啄着在水中漂曳着的白色衣摆,随刻又游开去。他跟随着这条鱼,直到它游到靠近假山前的一处便静止不前,就在鱼身下的水底,静静地躺着一块书本大小的青灰色石板,上面刻着符文,一边的棱角正对着假山,隐藏在池底各色的碎石块中毫不起眼。诸葛亮俯下身去,将这块石板朝顺时针方向转了九十度。那座假山正面朝之的方向忽然开启了一道石门,那门也缓缓地朝顺时针方向转了九十度,刚好够一个成人侧身而过。诸葛亮走到那扇门前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他伸出手仔细地摸着门板,又四下观察了一番,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 F4 @+ Z+ J$ @5 y& ~
“看来果然有人已经来过这里了……没想到这个入口还是被人破解了,只有精通通灵术的人或是天生具有通灵能力的人才能办到。”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便闪身进入门内。
" O8 R x! k: t! x+ P6 ~山洞内光线昏暗,洞外池水泛起的粼光隐约可以看见洞中间有一口井,井壁上雕刻着四神兽,对应着各自司长的那个方向,从井口上面往里望去,井水已枯,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6 i! a l- P9 q% ]. B$ W
诸葛亮上到井前,用手轻轻抚去井台上的灰尘,一排工整列序的圆形凹槽便随即显露了出来。他掏出之前在江边收集好的鹅卵石,将它们一颗颗地镶嵌在凹槽里,东面青色、西面白色、南面赤色、北面乌色,每个方向放置七颗,正好填满二十八个槽口。然后他拔出一把桃木剑,用两根手指抵住剑刃,口中念诵法咒,不一会,那些鹅卵石就随之开始发亮,像夜明珠般地散发出点点萤光,随后便可以听到一阵湍急的水声,一股如墨汁般的黑水从井底向上喷涌,这水位恰好不偏不倚地漫到井口就不再上涨,也不会溢出。急速上升的水面托起一片宽大的莲叶,上面放着一枚玉石制成的古印章,一浮出水面就熠熠生辉,绚丽夺目。
6 P* R" u4 m, a3 A$ k% M. t诸葛亮将手中的桃木剑轻按在莲叶上,那原本青翠的叶面旋即枯萎变黄,碎成了几瓣。 b4 v: t0 m6 W, Y9 n
“结界终究是又被破了……” 他发出一声失望的长叹,“贾诩……要是我能再早些发现阻止,你也不会妄送性命,确是我大意,在赵云去的时候我竟然没有意识到……剑道社的道场里留下那么明显的施术痕迹,想必他一定知道了些什么,才会背着所有人偷偷地行事……只是不明白贾诩这个孩子,为什么非要用尽一切办法打开这个潘多拉的魔盒……”4 k, J! M4 i* t2 H4 a
是啊,潘多拉的魔盒……想到这里,他的心忽然一颤,这个结界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样,为什么自己要这样不惜一切地守护它?在他内心深处又不知多少次泛起想要弄清其中的原因的念想,只是这种冲动很快就会被随之而来的强烈使命感所替代,就像现在,他依旧必须服从宿命的安排,接受面前的挑战。
9 o: R$ ^+ Q7 i7 v“让我重新将它封印起来吧。”8 W# l, m. x9 j7 Z' `- V
他说着就把一枚金色的灵符插在剑上,那剑被他握在手中优雅地舞动着,像仙鹤的脖颈般一伸一曲,最后直指在面前的玉玺上。他又用另一只手将三指向上,正对额心,迅速地打了个结印,集中所有的精神,开始诵咒。这枚灵符是用金箔做的,只有修行到一定境界的高人才能驾驭,而且极为消耗功力,只不屑一会,他的呼吸就开始变得沉重,额角也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又过了一会,那灵符上燃起了一团青色的火焰,直至将整张灵符燃烧殆尽才渐渐熄灭,诸葛亮的喘息持续了好一会才停下来,他拂去额头上的汗水,将剑插进水中,借着玉石的光仔细观察着,只是那水面纹丝不动,就像一块黑色的大理石。; a/ \5 V3 Z9 w/ m# L, s' w
“失败了。”诸葛亮摇头叹了口气,“黑水上没有波纹起来,说明那个灵没有回来,只能再试一次。”他又拿出一张同样的灵符,将刚才的法术又作了一遍。" b" y; j% W6 u
“依旧没有成功,再来!”他望着静止的水面说道。
9 _& Z5 J9 l) U% D* R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他看着那青色的火焰燃起又熄灭,足足经历了六次,依旧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他已经变得非常虚弱了,靠扶着井沿才勉勉强强地能站住身子。他费了好大劲,才缓缓地抬起颤抖不止的手,艰难地从衣襟里拿出第七张灵符。他把这张灵符握在手里,看着它喃喃自语道:
9 v0 Z1 L% a( r; E1 Q“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我已经没有更多的阳寿可以消耗,我最后残存的生命将随着这火焰一起燃尽。”言罢他勉强地站直身子重新舞起了剑,动作依旧翩跹如前,濒死的水鸟即使挣扎也仿佛是在舞蹈。可是就在他准备继续念诵咒语时,话一开口却不用自主地变了调,
/ U* I9 m4 u" i1 w8 g, r“高坐天庭的伟大神明,是你施下神谕指引我来到这里,将我的一生束缚在这小小的玉玺之上,从此我的生活被你改变,每天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时刻担忧着有人将它破坏,可即使我倾尽所有把它保护,却依旧有无辜之人因此而死,那些逝去的生命化作沉重的枷锁,一道又一道,压得我几乎无法呼吸。你的意志是何等的残酷,只将我挪动到棋盘上想要的位置,却不愿告诉我在这一切的终点等待我的会是什么,我这微不足道的生命你随时可以收去,只是到它即将化成灰的现在,你依旧拒绝施舍哪怕一点点的怜悯,告诉我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c/ f4 _% A' f/ Y, H6 d F: Q
话音刚落,灵符上的那团青焰忽然变大变亮,照亮了整个黑暗的山洞,在那明艳绚丽的火光中出现了一幅绮丽的景象,那是在一座高山的顶峰,从那里可以看到滔滔的江水川流不息地从山脚下奔涌而过,这地方诸葛亮再熟悉不过,便是他现在身处的这座南屏山。画面上还有两个人影,站在山峰上远眺着江面,其中一人手执一把雪白色的鹅毛扇,发上系一青丝发巾,一阵凛冽的江风吹过 ,他的发髻散开了,发巾随即被卷入青空之中。那人转过身来,此刻诸葛亮才看清他的脸,那分明是他自己,他对着站在身后之人微微地点了点头,说道:8 e0 b5 I. C5 ?
“不过几日便是十一月二十,都督特意单独约在下来这里一见,想必在下嘱托的东西,都督已经准备好了。”
/ b' B- j$ x. T# ^" b“是的。”另一人着一身戎装,系着一条红色的披风,随着风,像烈火一样地翻滚着。诸葛亮这才从那有和周瑜一模一样的嗓音中认出了来人。' H- W; _1 e( P5 ^
画面中的周瑜应声向前,将手中的一只包裹层层打开,随着最后一层布片落地,一枚玉玺温润柔则的光便毫无遮掩地显露了出来。
9 `* U/ U' U6 ?. E7 u“‘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难道是……”诸葛亮喃喃地念着镌刻在玉玺上的铭文,忽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传国玉玺!太不可思议了!它不是应该在……”3 }, r, z" F( {5 O/ Y: |# C
“不愧是先生,竟能将它轻易认出。”周瑜点了点头,“被袁术抢夺的那枚不过是赝品。当年东吴将士浴血奋战才得到的天命之物,怎么可能轻易拱手让人。”4 Y7 Z9 s0 ~6 e( m* [
“原来如此,在下今日晨起,见天边有一片五彩祥云飘过,果然是有稀世之珍重现于世的吉兆。”诸葛亮挥了挥手里的羽扇回应道。
9 f" G/ u, e% }# f. Z- l周瑜郑重地把玉玺递到诸葛亮手上,继续道:“先生之前嘱托,若要在这个时节借东风,需得一样江东先王的遗物供作法之用,瑜思忖一番,觉得没有什么比此物更加合适,先主公临终前亲自把它悄悄交付到瑜手中保管,如今尽可用它来保护东吴江山,想来定是天意。”
% V& r/ Q0 o: @( M# z7 `2 }- Y2 W! K诸葛亮接过玉玺,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回身望着面前的江面说:“眼下正值秋冬,在这个时节若要江面起东风,在下需借助此物作为灵媒,引一个强大的亡魂来此,并借它之力上通紫微星,才方能一时改变这里的风向。只是说到这引来的魂,其力皆来自于亡者生前所受苦难而产生的怨恨,若在下引到的魂真能有力通天,想来也必定凶恶残暴,难保日后不会化作食人的厉鬼,为害一方。”
1 Z3 C! r! c3 h% f7 D( T周瑜也上前一步,走到诸葛亮身边,看着湍急的江水奔涌,过了一会,嘴里淡淡地说:“先生既然肯这样坦率,想必早已想好对策,不妨说来一听。”
$ U2 H; ^" B1 O d7 q. b诸葛亮倒也不显意外,会心地笑了笑,问道:“之前嘱托都督在这南屏山上建造的七星坛的事都督可曾记得?”
3 ^" v$ t v3 W. b, G0 w“当然,先生嘱托的事,瑜自当谨记,七星坛,九尺高,作三层,下插二十八宿旗,东七面青旗、西七面白旗、南七面红旗、北七面皂旗。瑜已调拨五百精装军士,即日就会在此筑坛。”
0 y; c# U: w3 O" v- c* N( m诸葛亮听罢,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周瑜,脸色逐渐凝重起来,缓缓开口道:“其实在下有一事须对都督如实相告,七星坛如单单用作求风之用,本不必如此繁琐,如此大费周章,乃是因求风之后,须将施术引来的凶灵禁锢在玉玺中,免其日后祸害人间。这七星坛的阵型便是在下布来为作结界所用,可否烦请都督派人常驻看守,以保结界不被破坏。”& d( X" A- [3 f' V
“先生的意思瑜明白了,当照做。”周瑜爽快地点头同意。
7 b4 _& I" t( U! [“还有件要事,在下言明在先……”诸葛亮继续说道:“只是这样一来玉玺恐怕是拿不回去了,都督可想好?”
! _* P( a N0 n! V7 e& P周瑜流露出的神情比之前更加坚定,“只要能破曹军,这样的代价当是值得的,先生拿去便是。”: D5 X5 x) u' N' d* M# ~6 d
“此物何等珍贵你我皆知,都督处事这样决断,在下很是钦佩,承蒙都督如此信任,在下心中感念。”/ _" k x- w3 |
周瑜回过头去,继续望着江水,幽幽地回应道:“看袁术的下场便知,对于天命之人来说,不过是一块石头,陈在帝王宫里一件糊弄人的摆设;对于庸碌之辈而言,这也不过是一块石头,置在案几上引人黄粱梦的玩物。相信先生这样的明眼人比瑜更透彻其中的道理,瑜当然不担心先生将它私带回江夏,密呈给刘备。”
, |, j4 w7 m: z* l$ {4 b: N诸葛亮听罢,若有所思地挥着手里的羽扇,“亦或是说……”他的脸上忽然略过一丝狡黠的神情,“大都督觉得在下无法活着回到江夏,所以盘托出所有实情也是无妨。”
9 c( b" c* n# e: H/ }周瑜惊讶地愣了一下,“有个道理先生始终就是不明白,糊涂一世的人常常比那些聪明的活得长久。 不过到底是先生,总能看出瑜的心思,这样便更不能让你活着离开了。”5 D G5 X% G9 {8 I/ @/ z) X& G, p
诸葛亮像一个猜中了谜语的小孩一样得意起来,“在下无辜,是都督此番前来脸上的杀意太甚,在下想帮都督掩饰一下都无能为力。”他更近一步凑在周瑜的耳旁轻轻地说:“既然这样,在下不妨在告诉都督一件事,作法完成后,在下自会从这山脚的江滩渡船离开。”& ^5 F& v/ D# T4 c5 U
“呵呵,如果先生真有通天的本事平安离开的话,瑜也很期待见识一番。”周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兴奋。
, j) x4 r V- t$ @诸葛亮的眼神却渐渐地黯淡起来,“不管怎么说……今次该是我们活着的时候所见的最后一面了。”
+ q2 b- M3 m% A6 l) k5 A2 X& H+ S周瑜摇了摇头,“你我相处时日不多,一直大小相争不断,不见也罢。只是……”说着说着他的面色也跟着沉了下来,“可惜了在初见时夜宴上先生抚的那手好琴,以后怕是再也听不到了。”
1 `5 g f5 E! h) @" [) A, y“相争么……”诸葛亮抬起头,将羽扇直指向天空,“你看这天上的光与地上的影,虽是生而相克却也不得不相生,一旦失去了其中的哪一面,另一面也会旋即消失,随之而去。”+ r1 W# v9 ^' S+ @: o3 W/ y- q
“说得也是。”周瑜微微一笑,向他拱手拜别,就向山下走去,诸葛亮目送着他的背影即将消失在视平线以下,忽然听见对方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s% D% g5 n- d* }$ l
“若此生无缘,等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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