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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章 飞鸟与鱼% F+ c+ ^( ~( i. \0 x$ ~9 @; T/ ^
" u- U! i. ~6 I1 F0 P. L" m “咔咔咔……”
7 d7 k f6 i" w5 g 面对一群身着破烂铠甲,手持生锈武器猛冲过来的骷髅,沙加只是口诵《地藏经》,抬起右手打着斯克印从他们之中翩跹而过。凡他所经之处的人骨皆立刻倒地化作尘土,消散在嘉米尔高原的寒冷空气中。 e9 B( q* g7 s* B$ p! i, o
“你们解脱吧。”他轻声说。这条荒凉山路的尽头就在不远的地方,那里耸立着一座七层高的中国式古塔。塔身洁白无瑕,外立面上没有任何装饰,好像是有人摘了青天上的云朵捏成的。1 j6 V/ u2 k. C' m
“应该就是这里了。”虽是初次踏足这片土地,但朔风中飘来的几缕熟悉气息让沙加更加肯定了自己前进的方向。他停下来整了整圣衣箱的背带,继续迈开步伐向白塔走去。刚近塔下,他就听到了一声声嘹亮的犬吠,两只狮子般体型硕大的藏獒正趴在塔边,犬齿间呼出的股股热气透过吐着红舌的嘴向外直冒。它们一只毛黑如乌木,一只毛白胜似雪,见到不速之客便抖擞着脖子上的鬃毛龇牙咧嘴地朝沙加猛扑过去。沙加皱了皱眉,刚要动手,就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从塔上方传来。
' ], \; X% @+ b; T$ r5 L1 U “白礼!赛奇!”穆从塔的最高层探身一跃而下,他的身形如雪豹般轻盈优雅,做了两个空翻以后稳稳当当地落在地面。红色的围巾被风抛在空中起舞,像一簇跃动的火焰。狗听到呼唤,撇下沙加摇头摆尾地跑向它们的主人。穆低头温柔地轮流轻抚着两只狗的头,再将它们遣开,然后缓缓抬起头看向自己的访客。
* s% m2 o/ F% q. k: P “别来无恙,沙加。”他笑着问候。其实他很早就察觉到了处女座恬静的小宇宙正在向自己的方向逐渐靠近,不过真到了相见时分,所有的百感交集最终只化作唇间那抹淡淡的微笑。+ e( S& B. h& n+ m4 ?
“穆。” 沙加的回应带着他惯有的含蓄。! u, t/ {: R* E+ m. U4 e* q' y- l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穆负着手好奇地问。
7 ]9 C: r* F6 Q1 Y" y* J “很简单,你小时候说过,要找什么东西的答案最好的方式就是顺着回忆铺成的路。”沙加眯了眯本来就紧闭的双眼,似乎是在打量久别的老友,“没想到你会煞费苦心在前面的路上做了个圣衣坟场,玩起了我小时候的幼稚把戏,用的还是迪斯马斯克的积尸气。”6 }" i- Y9 X! U4 l7 }' n2 |# S
“悟不透生死轮回的人是没有资格叫我修圣衣的。更何况积尸气本是我族的世传异能,现在总算让我得个机会拿来吓唬人,我还不抓紧好好练习练习,不过效果还比不上品味独特的巨蟹宫。”穆抖动了几下额上的圆眉,露出一副小孩调皮时的表情。但这一时间的可爱没持续多久就马上被收了回去。穆仰头望向通达碧空的塔顶,喃喃自语道:“听说这里曾经住着许多人,他们来了又去,最后只剩下我和这两条狗了。我来了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封了塔门,大道无门,若我来日能后继有人,那么他进到自己先祖的圣殿是不需要通过门的。”他回过头又看着沙加,亮晶晶的眼里多了一份神往,“你知道吗?这座塔的第七层现在是我住的地方。我卧室的位置正是你先代阿释密达大人的圆寂之所,听师父说他在涅磐时刻终于恢复了视力,拥抱着美丽的夜空含笑而去。我每天夜晚都会从窗台向外眺望,想象着当时的画面,他眼中的美景应该与我所见的一模一样。”4 B( |% b" m) o) X/ J
沙加礼节性地顺着穆的角度仰起头,那座塔的形象在他的心眼里明晰如镜,而塔主人的心绪却是纷繁。不知是孤独里夹杂着希望,还是憧憬下埋藏了零落。两人都不再言语,只在沉默中一起倾听着高原的风声,如同是在沙罗双树园中消磨某个闲暇的午后。# N/ X' E# \, G3 C, p
“你走的时候掉了东西。”最后还是沙加先开了口,他指了指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水晶瓶说,“你落下了我给你的花瓣。”3 P, p6 B0 \6 k- k$ v3 e
“谢谢你一直带着它。”穆目不转睛地看着在水晶中转动不停的粉色花瓣,莞尔一笑道:“它是我特意给你的留言。其实我一直想说我觉得你有些变了,又不好意思当面开口,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 h2 s: ?8 ^9 C; u7 O c0 `% ^ “哦?为什么你会这样觉得?”0 @8 |' W& q4 b( h: ? x
“只是一种感觉,朦胧却又真实。”穆低下头,托腮回忆着,“如果要说时间的话,大约是你和米罗从古格王朝遗址回来以后。”/ e% ~# G0 O) l5 L
沙加微微一怔,过了一会淡淡地感叹道:“诸行无常,任何人都不可能永恒不变,只是在一点点生灭而已……”
0 L0 W6 J9 s, l 这情绪的变化不管多么细微都逃不过穆的洞察,以两人过往的相处经验,他能读懂这是一个对方打算中止话题的信号,于是索性开口打开了正题,“你不远千里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s8 G" X' X# q6 r+ Y$ [, R
“教皇有令函给你。”沙加从怀里掏出一卷印着龙纹章的纸莎草交到穆手里。
( |( G1 g$ _0 @; g# P3 k “教皇?”穆愣了一下,打开信后更是显得颇为惊讶,“原来老师当上教皇了!”他睁着祖母绿色的眼睛来来回回地把这封内容简短的信读了三遍,确定连一个字母没落下后才把信递还给沙加,“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回去。即使是教皇……不,是老师的命令,哪怕他派来找我的人是你,我都不能答应。”他说话的语气柔似晚风,倒衬得他的态度愈发坚决果断。
$ Y0 a9 g# {2 g9 y “穆,这封信的最后一行你可有读仔细?你如果抗命就是背叛圣域。”沙加沉下脸,皱着眉头说。& u& M0 ?) _4 L7 S8 t7 P
“我会回到圣域的,但绝不是现在。”穆依旧决然地摇了摇,下一秒他就用一个瞬移退到了离沙加百米开外的地方,随后逆着风朝他的挚友高声喊道:“今天本不该是你我的相见之日,所以你回去罢,复命的时候代我传话给老师,就说——时机未到。”
# d* I, Q0 u! h7 U6 L' c “抱歉,这次我是无法独自回去的。”沙加的嗓音依旧空灵而低沉,他并不在意两人之间突然拉大的距离是否会影响言语上的沟通,因为周身隐隐开始流动的小宇宙已真诚地表明了他最鲜明的态度,“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你活着自己主动跟我回去;二是在这里归无,再由我把你的回忆带回去。你准备怎么做?”
( `/ W1 v: C' h, o; I$ K2 ]2 e “我选第三种。”穆狡黠地一笑,嘴角扬起美丽的弧线,宛如碧水上的一股皱縠。他一步步向身后白塔方向倒退,身体的轮廓线逐渐变得模糊,“你还是那么认真呀。对不起,今次要让你为难了……后会有期。”
! W0 L7 Y5 P7 S 穆的剪影同样也开始在沙加的心眼里变得模糊,他明白对方正打算金蝉脱壳,心里连连暗叫不好。这一路走来他为了掩人耳目并没有穿黄金圣衣,自知现在没有圣衣的加持追不上穆的空间穿越速度,一旦对方使用远距离瞬移就又将会再次变得杳无踪迹。于是他赶紧一边召唤处女圣衣一边胡乱地用右手朝穆所在的位置猛推一掌。0 b5 J n: f# F2 l
此时穆的身体已经变得半透明了。他眼里含笑地看着沙加,远远地做着告别。可是当处女圣衣金色的光芒开始闪耀时,他突然脸色大变,瞪圆了祖母绿色的眼睛,激丹色的双唇随着加剧抖动的胸脯而越启越大。穆看清了那金色的处女座圣衣,上面十四个针孔般的破损每一个都是恐怖的蛇洞。无数条美杜莎蛇发上的小蛇正从洞里探出头来,“嘶嘶”地吐着蛇信,将他的小宇宙瞬间石化。他直愣愣地死盯着面前的景象呆若木鸡,好像看到的是恶鬼群集的地狱血池,心慌意乱之中冷不防就被沙加掌推的气流集中左肋,一下向后退了好几步。' ]1 d8 Z' G, P6 a0 O) [
“诶?我以为你要逃走了。”沙加对自己的得手颇为意外。
j2 V8 E6 A1 _3 s. z$ u) s! [ “咳咳……”穆疼得屈起身子干咳不止,他垂着头捂住痛处,幽幽地说道:“我改变主意了。”随着眼里闪过的一道寒光,他猛然抬头一跃就瞬移到沙加面前,抓住那只刚才攻击过自己的右手用力向外翻。穆毫无征兆的爆发也让沙加一惊,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有那么一瞬间,他知觉穆离自己的距离是那么近,近到他可以感受到对方那急促呼吸里夹杂的心跳;还有那双柳叶般的长睫毛几乎都可以触到自己眉心的朱砂。- X3 y" v4 ]' f8 S: c6 U* J5 T# Y% k
“你杀人了吧。”穆一字一句道:“用你的这只手。”
* h2 S0 j, {3 ]2 d3 b/ P+ h “杀人是每个圣斗士的必经之路,你若当上圣斗士也会有这么一天。”沙加一发力,想把自己的手腕抽回来,不想却没有成功。他心中暗惊,没想到穆在激愤中的力道竟会如此之大。
* V1 T& k2 c5 g8 q “不,我是说你杀了自己的同伴,连我的狗都闻到了你身上难掩的血腥气!”穆将沙加的手腕握得更紧了,好像要将它捏碎了一样,“米罗……是你杀的吧?”
+ C" f$ G; r( ?4 N6 l “其实不止米罗,如果我再告诉你撒加、阿布罗迪、艾俄洛斯……哦,差点忘了还有史昂大人,这些人统统都是我杀的,你会作何感想?”沙加的语气云淡风轻,过去两人在沙罗双树园里闲聊时,他就常常用这种口气询问穆的看法,而且多半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6 U& B5 U' w& G. ^- X- S* c “……是的……每个小宇宙的消失我在这里都能感觉到……一个接着一个……”这一次穆自己放开了对方的手,因为他自己的手正在剧烈地颤抖,使他根本无法继续并拢手指。对于眼前挚友的神态他太熟悉了,不得不说在孤独清苦的隐居生活中,他常常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这番表情,而每逢这时候,他甚至能从寒冷空气能闻到从双树园飘来的阵阵若有似无的花香。而现在,一样的脸,一样的声音和一如既往的怡然与高洁,带来的却是足以撕裂身心的残酷。他一步步向后退去,每退一步身子都要摇晃好几下。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正在被大群的秃鹰一片一片地叼啄。镶嵌着绿色瞳眸的眼眶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他将手扶在自己的胸口上——确切地说是抠住,粉色的指甲都快掐到肉里,似乎是担心自己的心脏会随时随地碎成数块。过了好一会,他才终于有力气继续开口,不过与激烈的肢体语言截然相反,他说话的语气倒是冰冷得像荒坟上的一块碎石碑,
7 z5 ]8 b; b8 @) z. e f “那你继续说吧,杀了他们你能得到什么好处?诸如统治世界之类的俗愿不是你这样的人会有的。”
6 S0 z" G8 ?& A7 r2 t9 D0 \6 g “好处?”穆的用词让沙加很不习惯,“如果你现在一边撕心裂肺地高喊‘不可能!’一边不顾一切地攻击我,我会觉得比较符合你过往的率性,自我压抑向来不是你擅长的。真没想到你居然在认真思考我能从中得到的好处,着实让我意外!”他顿了顿,见穆无意接口,便继续言道:“穆啊,我觉得你也变了。你不再是过去那个毫不在意他人眼光,为了信守约定无论如何都要访遍十二宫,乐于同他人共享喜悦的快乐小男孩了。从何时开始,你也变得喜欢计较得失了呢……”/ n+ S4 X. d# t9 }2 g- @
“……是的,我也变了,也许因为我们都长大了。”穆红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用的是一种遥望的方式看着他,似乎可以从近在咫尺的秀美五官上看到往而无返的童年,以及那份属于他们共同的天真,“是你改变了我。”他轻声说。. z7 O5 B L# a8 K- m% Y$ ?9 A
穆的回答令沙加蹙眉沉默了好一会,不知是在回忆还是思考,末了终于恍然大悟似地回答道:“我终于明白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你说我改变了你,是指那些因我而死的人吧?你既然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们的死亡,但却宁可躲在荒野里继续过着茕茕孑立的生活也不愿在圣域现身;你无动于衷地任凭同伴们的小宇宙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既不尝试挽救也不试图阻止,这绝对不符合你的作风——一定有一个理由,不仅逼迫你离开,还使你不得不放弃所有为人的原则——甚至包括你最重视的友谊。你在再三权衡之后决定向这个理由妥协,安于当一个冷漠残酷的壁上观者。刚才你主动放弃逃走的最佳时机,是因为你良心上所能承受的压力到极限了吗?”
% @ E. w" o( Z; Y& A i" U+ F0 z3 M “我的确错失了一个不战而退的良机,也许我不该这样做。”穆眼里深埋着的凄然终于破土而出,“我这么不可理喻地没有离开是因为我知道了你是凶手啊!”一时间空气中堵塞着想说又不能言的话,穆的情绪像一大群被放出笼子的白斑石即雀那样飞入了三千世界,而沙加的慧眼对此感受得真真切切。/ _% [( O& ^/ R" B
“看来你被自己的无明障困得很深啊,烦恼的种子在你的阿赖耶识里肆无忌惮地生根发芽。会变得这样苦,难道说……史昂大人真把那样东西托付在你手上?”( a, i5 V- u0 Y s7 [3 \ O5 W
穆没有回答。只是之前从他身上散发的情绪突然像见了光的鼹鼠那样立刻躲回了黑暗的地道,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由自心生的力量开始像磁场一样环绕在他的周身。
! W1 K: Y/ N: U “果真如此……”穆的反应显然已经昭示了答案,内心的震惊和感慨让沙加放缓了语速,“长久以来,史昂大人对你的冷漠无情始终令我不解,你明明是那么的优秀,可他甚至都不愿正眼看你一下。不过现在——请允许我用‘令人发指’来形容他对你的信任。他始终相信无论怎么不公、冷淡甚至残酷地对待你,你都会义无返顾地站在他的立场上,而今你居然真的如他所愿的一一都做到了。我和童虎大人起先一直认为,全圣域最受他信任的人是得到档案室钥匙的卡妙和他钦定的教皇继承人艾俄洛斯,现在才明白那两个人无非是他布下用来声东击西的迷阵,与你的关系才是他真正苦心经营的……
" E9 Z2 S+ m6 l( S他用你的一生去伪造一扇空门……这么多年他对你演遍了种种木心石腹的冷酷戏码,看来是因为心里早就打定主意,你将来从他身上继承的不仅仅是圣衣修复术;那关乎圣域生死存亡的最高机密怕是总有一天也要一并交于你手。他确实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成功,让我们在水瓶宫和射手宫来回绕了许多弯路,不仅给制造了你脱逃的机会,还拖延了不少时间。但是最后他能不能赢得全盘,还很难说。”* d2 G/ d' d: ?9 j3 s
“这些年来我对于师徒关系的苦恼以及修炼中的迷茫都只曾说与你听。之前我就一直在想,你或许会成为看透我与师父之间羁绊的第一个人,现在果然如此,真不愧是你呀!”穆的话语间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欣喜,身上的小宇宙渐渐开始燃烧,“我依旧希望你能回去。”
" M. b: T% M8 j' c 沙加感到那徐徐散发出的能量来自一颗无比坚定的心,知道穆温和从容的态度之下已是战意猎猎。眼下两人之间的战斗到了一触即发的态势,于是他立刻调动起自己的小宇宙,让它如乌兹博伊(Uzboy)河谷综错的水道般潺潺流淌,“没有圣衣的你是打不过我的,放弃你不切实际的痴念吧。”
/ m7 h8 h0 ~) M! c$ J. h/ m 穆的笑意再次浮上了他清雅的脸,仿佛黄昏降临时天边渐渐微亮的长庚星。白塔的顶部忽然金光大盛,一只光芒四射的羊从塔顶高高跳下落到它主人的面前,轻轻向前一跃就与对方融为了一体。
" z* P+ p& N3 h9 [! e “看来你也终于得到白羊座圣衣了。”黄金圣衣的光芒映照在沙加的脸上,“自你初次来过双树园后,有段时间我曾经很期待能看到你成为黄金圣斗士的那一刻。现在就让我见识一下你是否真的值得我的这份期待!”话音刚落,无数喷吐着魅火的妖魔从沙加的背后飞了出来,这些鬼怪有着暗紫色的半透明身体,聚在一起宛如白山洞里的幽灵军团,虽然形态各异却无一例外地鼻偃齿露,丑陋不堪。它们龇着獠牙从四面八方朝穆冲过去,而后者却只是静静地伫立在原地,冷傲地直视着迎面扑来的鬼蜮。
6 ^7 T; Z" y: m) x “啊啊——!”穆痛苦的呼号回荡在空旷的高原上。这些妖在触到穆的身体后就将他整个人包裹住,它们缠在他身上,透过圣衣啃噬着他的身体。
1 V/ l7 J: H8 J3 @8 A6 C7 @: x1 C “这些魔皆来自饿鬼道,魑魅喜食人精魄,魍魎好啖人五脏,在把你的五蕴啃食干净以前它们是不会停止的。”沙加左手做了一个代表脱离苦难的गजहस्त(象式印),如天舞的湿婆般控制着乱舞中的群魔,“不过别担心,你很快就会解脱的。”又过了一会,穆的呻吟停了下来,而所有的鬼怪也都不动了,“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归无了么……你刚才为什么不用瞬移呢……”沙加没想到继承白羊圣衣的穆竟如此不堪一击,这让他不禁有些遗憾,进而感到怅然所失,那感觉就好似自己满心欢喜去访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却被对方以几句冷淡的寒暄拒之门外。可也正在此时,他眼前那些暗紫色的妖怪忽然开始转换了明亮的蔚蓝色,它们闪着点点荧光变化成了另样的形态:面目狰狞的魑魅幻作了一只只优雅的白鹭;青面獠牙的魍魎蜕成了一尾尾美丽的印度蝴蝶鱼。这些美丽的动物围绕着穆的周身,洄游盘旋,渐渐退散开去。
/ E B' ?3 n' X “这是怎么回事?!”沙加震惊不已。
! b& ~( w3 d ^+ o! v* G0 p “我的意识还真的差点就回不来了……你的幻术果然是所有圣斗士中首屈一指的。”穆大口地喘着气,绛紫色的长发如柳条般垂到额前,“只可惜能得到白羊座圣衣承认的人必须是全圣域意志力最强的那一个,这种程度的幻术尚还破坏不了我的精神。”1 q2 k8 ^. v k" M. I
“所以你刚才只是单纯用意志力来对抗我的幻术,真是自信得盲目。”尽管刚才惊讶的余波尚未从沙加的情绪中得到彻底平复,但他依旧敏锐地捕捉到了穆在精神和肉体上暴露在外的疲态。于是他赶紧将右手向外翻掌,打了一个施无畏印,放出天魔降伏,试图趁对手阵型未稳的时候占得先机。可这时明朗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一条宽广无边的银河带,千万道高速旋转的星团宛如流星雨般从天飞速而落,将天魔降伏的能量悉数化解。
, @$ e# C! S5 H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我想看看你在对他们下手的时候,究竟在想些什么。而现在我得到了答案,如果可以我想我们没有必要再打下去了。”穆收起了星屑旋转功,用揉着脸上的擦伤自嘲似地笑了笑,“真是的,果然我是那种不亲自体验一下对方做法就不会满意的类型。据我所知,魑魅魍魉虽然是幻术,但这些面目可憎的鬼怪都是施术者通过他自己的心像幻化出来。我要感谢这些你做出来的魔物,托它们的福我才有幸一睹你的本怀,原以为那必定是地下迷宫般曲折深奥的佛理,万没想到只是一首用词质朴的印度诗:在这个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星辰间的轨迹,而是飞鸟与鱼的天水之隔。所以你其实是在为神人之间的分野而困扰吧,我确信你虽然努力着让自己扮演一个神,内心深处却依是希望当个普通的凡人,因为只有凡人才会为世间的事无奈!”! R% s6 l" Z2 o
沙加十分诧异,因为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心像居然会是一首诗。他回忆着,不时挑动着两瓣像被阳光留下过吻痕的金色细眉,可是无论怎么努力,他就是怎么都想不起自己会在何种场合下才有闲情逸致去读诗。- M; c0 V; M) T2 w
“只是我依旧无法理解,为什么心灵如诗的你会做出伤害自己同伴的事情?”沙加久久的沉吟不语激起了穆的焦虑不安,“你……还有老师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圣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 X4 b4 }0 I2 @7 r/ Q/ o5 J 沙加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人的表情常常就是这般微妙:有时候哭泣可以是喜悦的宣泄,笑容却又常常沦为悲伤的一块遮羞布。“喂,穆啊,你有没有听见一个婴儿的哭声?”他伸起手臂朝身侧的一个方向指去。“你听不到吧。”感知到穆困惑的摇头后,他便继续说道:“在距这里约两百公里的地方有一户住家。家中的男人和他们的牛群都死在了昨夜的暴风雪里。然而就在两三天前这个处境艰难的家庭中刚诞下一个婴儿,他的母亲得了病,也没有足够的奶水喂他。现在他饿得直哭,而身为母亲的却毫无办法,只能坐在一边无助地垂泪。这个世界上每天发生的苦难比喜马拉雅林地里所有的树叶加在一起还多,这只不过是其中的一片枯叶,属于一个人与整个世界。”
8 {* U, v }5 o. N5 X “即使正在受难的人多如天上繁星,至少我们可以帮助眼前的他们,以圣斗士的速度应该能很快赶到那里……”穆刚接上口就很快被打断了。
: L" E k% A' h* b$ E “帮助?圣斗士?”沙加的语气中融进了一丝凄凉的讥讽,“是的,帮助。不得不承认你初次拜访时说的话着实让我受了些启发,于是我加入了‘猫头鹰’,去了山下的村落,尝试着像一个普通人那样只照顾眼前触手可及的人;也渐渐学会了与其他人平易相处,甚至谈笑风生;后来还拜托史昂大人让我去到山外的世界执行任务,我想切身体会一下女神统治下的俗世万象,从中获得新的感受,即使它们都是虚幻。可是我越是这样做,就越感到挫败——即使我拯救了那个婴儿,与此同时我定会听到在那个婴儿周围还有更多的悲鸣在祈求上天的垂怜。这些苦难中的人当然不会向我求救,更无从知晓圣斗士的存在。他们寄望的是神,可我却与神一样能清清楚楚地听到他们的哀鸣与祈愿。虽然我封闭了自己的视觉,可是一日复一日这些声音却从四面八方向我涌来,这是我与生俱来的特殊能力,随着我小宇宙的不断增强,我听到的声音就愈发刺耳如锥。我的神识好像一座漂泊在悲伤的汪洋里的孤岛,随时都会被吞没。我为他人的不幸而唏嘘,可是我也很清楚,无论怎样为天下苍生流泪,我都不会拥有一份属于我自己的悲伤。你看到的那首诗,只不过是我的禅定(tatasthya)超脱出个体,在合一状态(tadatmya)下表达出的普遍情感,说白了我只是人类种种感情的围观者而已。难为你这般煞费苦心地冒着丧命的危险去找我的真性(Atman),只可惜你不是我,无法体会我的感受——那种越是想要拯救就越是力不从心的无奈。”
( \; `" S) E+ V L3 O; m' T “不,我能理解你。”穆坚决地点着头,他的声音铿锵而悠扬,如红隼划空而过时的鸣叫,“就在刚才握住你手腕的时候我读了你的回忆。”
0 `8 X: P; L6 ]% V1 F) I7 R “哦?这么说你看到了我是怎么杀米罗的?”沙加扬了扬眉梢,悠悠地问道。
4 K$ y4 ^9 n( b4 P) u# n “不,我看到了别的景象。”穆闭起眼睛,他想要描述的画面就立刻再次呈现在了眼前,“那是一个垃圾处理场,各自破旧、肮脏、零乱的废弃之物堆积在一起,如绵延的山脉般高低起伏,暴露在正午当空的炎炎烈日之下。那地方像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萧瑟得连恶鬼都不想光顾。可是我却在那里看到了一个儿童孤独单薄的身影——那是你,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样子。你穿着皂色的僧衣坐在高高的垃圾山上斜靠着一台屏幕四分五裂的电视机,怀里紧紧搂着一只死去的瘦狗,哭得非常伤心。那只狗应该已经死了一些时日,身上爬着许多亮晶晶的苍蝇。它旁边还有两具小狗的尸体,与那只大狗一样已经干瘪得看不出形状,从毛色来看应该是它的孩子。尽管异味扑鼻,可你只顾侧着头将脸紧贴在狗身上,不停流淌的眼泪一滴滴滚落在脏兮兮粘在一起的狗毛上,像落在莲叶上的朝露。这时候来了两个身穿袈裟的僧侣,拉起你的手不由分说地把你强行带走了。有一辆黑色的豪华汽车停在垃圾场附近的不远处,车前盖上的银色马头装饰闪闪发光。车上下来了两个人,他们都穿着圣域书记官的himation,僧侣们把你交到他们手上就离开了,感觉像在交付一件珍贵的圣器。我想,这就是你来到圣域前在这俗世上最后的经历吧。当我身处在画面中时,真的非常希望能帮助那个你!如果可以,我想陪着你哭泣,和你一起拥抱那三个凋零的生命。可是无论我怎么大喊,你都听不见;哪怕我站在你面前,跪下搂住你瘦弱的肩头,你都感觉不到。因为这是只属于你的过去,我无法改变它。在你的世界里我感到自己是这样的无力,除了冷冷地旁观,什么都做不了!可是我想,虽然我无法安慰以前的那个你,但是至少我们可以共同面对未知的将来……不管后来你在圣域经历了什么变故,我都坚信那个抱着狗伤心哭泣的孩子是最真实的你,只有真挚深爱每一条生命的人才会拥有一个流淌着诗歌的灵魂。”穆向沙加缓缓伸出手去。0 _) C- y& ~. ]$ Y; C" k3 n& G1 g
沙加犹豫着,他的神情非常复杂,穆的举动依然和往日一样令他困惑。不过他开始有些好奇地想象起对方手心的温度,因为他发现,这是他的心眼无法传达的信息。他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的右手向前稍稍地伸了伸。
2 t& Y& F+ _& X* P “我们一起回到沙罗双树园去吧,像以前一样无话不谈地在一起!”穆微笑着鼓励道。1 h' ?, Y, `9 P1 s
谁知“沙罗双树园”这个词让沙加浑身一颤,他立刻收回手,低下头,任凭浓密的前额刘海如华盖般遮住所有的表情,“可惜,双树园已经不在了。”
" [- j2 [4 J4 q “沙加……”虽然看不到表情,但穆依旧能明显地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场正在发生剧变,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感正从原本平和的小宇宙里突然显露出来,“你怎么了?”穆担心地想要靠上前去。刚要伸手触碰到沙加的额发时,一束强光突然直刺入他的双眼。穆甚至还来不及看清对方的出拳就被强大的推力高抛到半空中,然后又重重地直落在地上。光洁如玉的额头先着了地,溅起的点点血花又顺着地面上的龟裂纹往地下缓缓渗入。他的发带断了,绛紫色的长发散了一地,好像一件披在他肩膀上的toga长袍。穆在晕眩中伏地了很久才吃力地撑着胳膊抬起头来,心里納罕于沙加小宇宙那诡谲的突变。刚才的这一下重击产生的威力比天魔降伏还大,而且不需要结手印就可发动,就像普通的拳法一样。对此穆感到十分困惑,一时间无法确定这到底是沙加练成的新招式还是小宇宙骤起时带来的怪力。就当他终于得以再次看清对方的面容时,如同磁石一样强拉住他所有目光的正是右半边脸上缓缓浮现的荧紫色蝴蝶印纹。, o5 ^' K6 R1 N! o* i! U
“你脸上的是……什么……”他结结巴巴地问,滚烫的血顺着额角一直流进他的右眼里,辣得他睁不开眼。5 c* L& S+ i/ ~: i2 d
“这是死界之蝶的印记。”沙加一步步地向穆逼近,天空中忽然飞来了一只闪着荧光的凤尾蝶,它盘旋了一阵后就稳稳地落在了沙加的肩头,半透明的翅膀在阳光下有节奏地一张一合,好像两瓣泛着珠光的贝壳。) ]# G6 Q' S4 T5 R* j9 ^5 d* `
“我想起来了!那天我在白羊宫看到的就是这种蝴蝶!为什么它会在你身上?!”穆不顾身体的疼痛,激动地冲着近在眼前的人竭力呼喊,好像对方现在正身在百米开外,“这是不祥之物啊,沙加!你究竟想用它们干什么?!”
- e2 h% J& ~, X* H3 u9 c3 ]0 F “这种蝴蝶最基本的作用就是控制人的意识。当时施放白羊宫里的那些应该是用来通过控制你来监视史昂大人用的。虽然你们师徒之间关系素来紧张,可童虎大人总是感到隐隐地不安,现在看来他和史昂大人真不愧是相识了两百多年的老友,彼此知根知底。”沙加走到了离穆够近的位置后就停了下来,“我必须承认,你的温情脉脉确实很容易打动人。这样的作为让我想起印度教里的一个故事:当在喜马拉雅山中隐修的湿婆发现爱神伽摩想引诱他脱离苦修重堕凡欲之时,就愤怒地用神火把对方烧至无形。而我发现——你就是那个一心想引我重落俗世的伽摩神。”他伸直右臂,将手掌向上翻,一群荧紫色的蝴蝶从手心里飞了出来。
. |! y: S1 o. t$ T! j X “水晶网!”穆仍是站不起身,关节稍一动浑身的骨骼就像被拆散一样地疼。可尽管如此,他还是奋力集中起所有的小宇宙成功发动了当日阿弗尼尔授予他的绝技。一张由强大念力织成的蜘蛛网立刻挡在两人之中,上面一会就落满了垂死的蝴蝶。
, B8 D* d6 K# S9 ?9 b4 z “你的新招式很有趣,这就是你当日能从白羊宫安然脱身的原因吧。”沙加将自己的小宇宙猛然向上一提,巨大的蛛网就如玻璃般被震得粉碎,“我说过今天要得到你的记忆就一定能办到。”
B6 _1 E+ K4 T1 O2 E. I9 D1 E: q5 | 穆无奈地呆望着自己耗尽心力布下的防御化作星辰的粉末从自己眼前飘散而过,此刻沙加力量的膨胀程度强令他万分震惊,他觉得好像真的有破坏之神瞬间附着在那个形似睡莲的处女座 小宇宙上。
1 c4 A2 X- G* O! d “知道吗?在米罗死的时候我曾经感到非常悲伤,起初我以为那是由于我有过和他共同执行任务的经历造成的。但是很快我就意识到,尽管心口像中了安达里士一样地刺痛,但那悲伤终归不是属于我的。我依旧只是在怜悯将会为他的死而受苦的人,比如说,那个当时被关在教皇厅里的水瓶宫主人。只可惜一般人确实悟不透轮回,破不了十二因缘,就不明白死亡不会是最后的终点。”沙加俯下身子半跪在遍体鳞伤的穆面前,他的口吻忽然变得轻柔飘渺,声音更是比紧那罗的歌声还要优美。可说话的人仿佛已经化作了一个司掌天法的夜叉神,即使温柔都令人不寒而栗。& E* ~( v& m8 c+ k: n0 ]
“所以我在想,如果你死了,我会不会为自己而悲伤。”& X' P! n, [5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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