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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你将为我脱去物质的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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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H9 `- z0 l0 R2 R1 `犹大问:“主啊,我生命的种子能确定被保存在那所天国的房子里吗?”. t0 v6 ] p! n, a0 ?
耶稣说:“……让12个天使治理混沌的地面吧……我实实在在地告诉你,你将不同于他们中的任何人,因为你将为我脱去物质的外衣。你就要上到天国里,但是你却也因此经历莫大的悲痛……后人世代都将谴责你,而你终将统治他们……”$ P4 `6 ]. [/ ]* A) ]) v,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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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V) Y" A5 T' G/ [3 x6 w" J ——《犹大福音》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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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v3 R# e$ O8 J+ N" F% } 不管是艾欧里亚、卡妙或是修罗,以及其他的黄金圣斗士们,兴许他们就像耶稣的十二门徒唾弃犹大那样,无法理解真正的撒加——那个长着一头黑发的、“邪恶”的撒加。正如我们所知,山下的村民们常常赞颂那个满头群青色秀发的撒加善良得像个天使。可是根据弥尔顿在《失乐园》中记述,恶魔撒旦在成为地狱之王以前的曾用名叫作“路西法”,是一个拥有六翼的高阶天使。撒加还活着的时候常常困顿于自己的“邪恶”,遗憾的是他到死都没有发现,他的邪恶其实恰恰都来自于他对邪恶的恐惧。人们总是习惯性地称颂天使的善良,却也时常忽视天使之所以能如此是因为他们没有物质的躯壳;而凡人的灵魂被囫囵在一副时时须靠欲望来维持生存的肉身里,自然也就没有了天使的纯洁。撒加确实有着天使般美丽的灵魂,但同样也被一副凡胎束缚着,就像被锁在高加索山上的普罗米修斯那样脱不开身,这使他的人格在极度痛苦的挣扎中最终被切成了两半,精神留在天国,欲望堕向地狱。" Z+ E% D5 `) ^ j5 ?7 F
在整座圣域里,若要论及最为正义与忠诚的人,不是艾俄洛斯或修罗。因为艾俄洛斯的正义带着对自我意志的强烈追求;而修罗的忠诚又是靠着对自我意志的麻痹所达成的。那个最为信奉正义,恪守忠诚的人其实就是撒加——因为只有他能做到全盘地、由自内心地守护圣域的所有价值理念。而他之所以会如此,皆是因为出于对史昂的爱。不过这种“爱”必定无关情欲,也并非晚生对于长者单纯的敬爱。他爱上的是一种叫作“史昂”的思想,那与其说是感情,不如说是一种纯粹出自理性的逻辑——是人在道(logos)的推动下,用自己的智慧去发现另一个人智慧的过程。
1 R0 \ U, _- M* s 撒加最初成为圣斗士候补生的年纪是七岁,也是在同年,他第一次遇到了史昂。那是一个酷热的午后,结束了半日训练的撒加正坐在一片树林中休息。他闭眼睛享受着林荫下的习习凉风,忽然,他听到风中传来了一种异样的声音。这声音婉转动人,引得他竖起耳朵聆听,起先以为是森林里鸟雀的歌唱或是山涧的吟呤,后来才发现是有人在说话。他惊讶极了,眼见这耳畔天籁化作美丽的三个森林仙女,她们发出银铃般悦耳的笑声,拉起他的手,把他引向森林的另一头。撒加像布格罗画作里的那只潘神一样被迷得出了神,徇着那声音恍恍惚惚地在高大繁茂的树木间穿梭。森林的尽头是一处山凹,一座小型的希腊式半圆形剧场如王冠宝石般被镶嵌其中。撒加这才知道原来那声音的源头出自正在场中演讲的史昂。看台上三三两两坐着一些圣斗士,他们都是新晋的白银和青铜,这是他们在得到圣衣后的初次集体听训。对史昂来说,那不过是项极为普通的日常工作。但也不得不说,他的演讲术相当了得,即使原本的内容枯燥如嚼蜡,但凭借着他那与西塞罗比肩的修辞和萨伏纳诺拉才有的感染力,很快就深深吸引住了撒加的全部精神。这个年仅七岁的孩子从一棵树挨到另一棵,像生了磁力一样步步靠近场地内的磁场中心——史昂。就在他要踏入看台的一刹那,却被一只粗糙的大手从背后粗暴地拽住了领子。原来是一队负责场地安保工作的卫兵发现了他,他们围着他,听着他的解释,然后纷纷仰头哈哈大笑。这些士兵非常尽忠职守,奈何他们的智慧终是不及撒加,无法理解他对史昂萌生的爱,只当他是为了偷懒而找的借口,这也就是为何日后撒加会成为黄金圣斗士而他们依旧只是士兵的原因。他们中的一个人拽起他细嫩的胳膊,像提着一只鸡那样要把他送去给他的训练官惩处。撒加被那人强行拖着一步步向前走,路上他目不转睛地遥望着矗立在远处山巅上的教皇厅,他知道史昂就住在这座巍峨如山、瑕白似雪的建筑里,而那里对当下的他而言是一座遥不可及的圣堂。他又注意到了位于教皇厅下方的十二宫,觉得它们就如朝圣者那样跪拜在蜿蜒而上的大理石台阶上。作为一个圣斗士候补生,他一年都见不到一次史昂;可是这黄道十二宫未来的主人们却能有幸拥有日日去教皇厅觐见的资格。一只罕见的银灰色角雕从十二宫的方向飞来,它鸣叫着在撒加头顶的碧空中盘旋不去,他仰起头来望着它在心中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他要成为黄金圣斗士,这样就可以站在他爱的史昂身边,用能够粉碎银河的力量与他一起守护脚下的辽土和头顶的碧空。
4 R, C S3 T4 {* l+ C+ v 撒加被他的训练官关进禁闭室整整三天。这是近乎完美的他一生仅有的一次受罚,其缘由更多是因为他的训练官愤于他“明明还是个小鬼就已经目中无人”的态度。不过训练官不久就惊讶地发现,这位“为偷懒而躲进树林”的学生竟一跃成为了所有人中最勤奋的。他开始变得越来越晨兢夕厉:无论刮风下雨,酷暑严寒,每日天不亮就来到训练场上一直练到深夜。我们之前也已充分领略了当他被派去帮助卡妙时那严师畏友的处事风格。事实上他对周围的人皆是如此,哪怕是在他这块璞玉还被埋没在基数庞大的候补生队伍里未被人发掘的时候。他的实力越来越强,很快成了队伍中的佼佼者。可他对周围的人朝督暮责的态度却令与他同组的候补生们纷纷开始心生畏惧,找出种种借口想法设法地对他退避三舍。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虽然从明面上常常对抗他的强势,但从暗地里的敬而远之却是容易做到的。于是就在撒加深沉的群青色眼眸里,开始逐渐蒙上了一层悲剧英雄特有的孤独。可是没有人会想到,撒加对旁人的严苛远不及对他自己的十分之一。且这严苛已从渗入到了他的骨髓里,进而表现在他生活的方方面面:饕餮与娱乐是必须要节制的,因为那会让他沉沦于安逸,甚至会腐蚀他对圣域的忠诚。关于双子宫浴室扩建的申请是他在得到黄金圣衣后向教皇厅提出的唯一请求,可到头来这装饰华丽的罗马浴池所服务的对象却不是佩特洛乌斯那样的享乐主义者,他就像德尔菲神庙的祭司那样,将净身作为了宗教活动的重要部分——也只有在身体达到最洁净的时候他才会去跪拜在雅典娜女神的胸像前祈祷。
8 M! C/ v4 w# C I 撒加对自己在道德上的强烈约束已让他活得俨同一个诺斯底灵修徒,而这一切的起因皆是因为史昂,他本人依旧强烈地追求着这片初心。某天当已成为黄金圣斗士的他偶尔路过初遇史昂时的那座小剧场时,竟像当年那样神魂颠倒地向场地中央史昂曾在的位置步步走去。偌大的场地上空无一人,可对于撒加来说,风里吹来的都是史昂演讲时说的话。他站在场地中央的宣讲台上,慷慨激昂地咏诵着耳畔回响的风之语。不仅仅是演讲的内容,他的每一次停顿,每一位变调甚至是说话时的手势都和史昂一模一样。他沉浸在自己精绝的模仿中,内心顿时充满了喜悦,这一刻他感到史昂离自己是那么近,近得仿佛远远超越了对时间与空间的先验感觉,直接站在他的灵魂旁边一样。撒加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咂嘴回味着之前的美妙体验,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从此以后他就一发不可收拾,又这样独自悄悄来去做了好几次史昂风格的“单人演讲”,只是模仿的内容换成了对方在教皇厅里的日常训导。0 x& H! d" z* Q3 l5 R
事情开始在史昂从占星山上得到女神降生神谕的时候。教皇厅在得到结果的次日就宣布圣域将为此举行一场类似泛雅典娜节的庆典,除了祭祀仪式,届时会有大规模的盛装游行活动,圣域上下以及山下的村民都被邀请参加。这片土地迎到了每隔两百多年才会出现的圣事,宛如颠沛流离的犹太人终于等到了带领他们重归家园的弥赛亚。节庆日的清晨圣域万街空巷,就连到处分布的训练场也是空无一人,几乎所有人都窝在各自的居所中享受着难得的闲暇。可是在十二宫的台阶上,有一窜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周围的宁静——那声音来自撒加的战靴,唯有他依旧像往常穿着一袭雪白色的popelos像往常一样急匆匆地朝训练场赶。不久他就发现前方正有一个人正攀着台阶朝自己的方向迎面而上。来人与撒加长得一摸一样,以至于两人走到一起用近乎一样的表情互相打量对方的时候,各自感觉简直就像在照镜子。
5 R! }$ G' T+ ^0 P 撒加横眉冷对着他的双胞胎弟弟,料想对方上一夜不是去了哪间酒馆放浪就是又在哪个姑娘家留情,或者两者皆而有之。他越想越生气,额上青筋暴起,手握的拳头更是紧了又紧。他刚要爆发却又一转念,想到今天是女神的吉日,若是现在动粗便是对她的大不敬。可他也不肯轻易放过这个冥顽不灵的弟弟,想着定要给他一些教训,于是就不由分说地拽起对方往训练场的方向拖去。加隆东倒西歪地跟着,他虽然理所当然地心生抵触,但昨夜确实喝了不少,早上醒来时发现自己正横卧在村民的畜栏里,而拱醒他的是一头长耳朵的拉磨驴。他跌跌撞撞爬回十二宫,若不是在这里倒霉地遇到撒加,现在应该已经倒在双子宫里的床上蒙头大睡了。换作平常他绝不会挣脱不掉,可现在酒精的余威依旧在脑袋里盘踞不散,让他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无力推辞,唯一可做的抵抗只能是把脸拉得和那头驴一样长。
2 O5 D) O! H, ~* c, ?* A3 F 两人走了一段,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山坡上传来阵阵欢笑,这对向来不睦的兄弟循声望去,却不约而同地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原来在山坡上橄榄园里快乐的人正是艾俄洛斯兄弟。艾俄洛斯跪坐在一株树下,他今天穿了一身雪白的拖地chiton,满头棕色卷发柔顺亮丽,英俊潇洒得如同阿波罗转生。旁边和他穿着同款服饰的艾欧里亚显得比平时更加俏皮伶俐,好像一个没拿金箭的厄洛斯。他手里捧着一顶橄榄枝做成的头冠,一番嬉笑过后就把它往兄长头上一放。艾俄洛斯则微笑着伸手轻轻刮了刮弟弟高翘的鼻尖,又悉心地帮他整了整肩上的别针,满脸都是慈爱。撒加兄弟看得出了神,一会又齐刷刷地转过头互相对视了一眼,立即双双惊讶地发现在对方看自己时遍布鄙夷的表情里居然还都挂着一丝对艾氏兄弟没褪干净的羡慕。. P1 C8 H) s# q
他们又走了好一阵子才到达目的地,许是被刚刚的画面刺激,加隆的酒一下醒了大半,只是两人的面色比刚见面时更加阴沉了不少,就像是连日放晴后累下的积雨云这会全糊在了他们脸上。撒加这次选的地方地处偏远,几乎可以说是人迹罕至。这片训练场正对着加斯旺海峡,它并不是给圣斗士候补生的场地,而是给圣域的入伍新兵训练用的。附近兵营的人前几日就都被调派去了游行现场周围驻扎,此处目前可谓空无一人——而撒加看中的也正是这点,他深信自己的弟弟就是因为平时太欠管教才会变得这般不堪,如此下去大有演变成第二个迪斯马斯克的趋势,身为兄长也该是时候好好给他上一堂课,免得哪日他真成了圣域的祸患,给史昂大人添乱。* C% f! { g8 e% \; D2 T' @
撒加就和以前训练卡妙时一样,出的拳迅猛异常,毫不给对手留一丝喘息之机;虽然加隆素日有些吊儿郎当,但实际上功力深厚且喜欢深藏不露,应付如此程度的拳脚本是游刃有余。可由于他被硬拖来这里而一直老大不高兴,于是故意挨了几拳后就倒地不起,存心要与兄长过不去,让对方有力使不出,落下对空划拳的无奈。弟弟的疲软大大出乎了撒加的意料,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连连叹息着指责其实力如此不济,未来何以担负守护圣域、保卫转生女神的使命,实在丢尽自己的脸。对于撒加前面的话加隆可以统统充耳不闻,可唯独最后一句瞬间挑起了他的情绪,让他的脑海里立马浮现出刚才艾俄洛斯兄弟两人温馨美好的画面来。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身子,擦拭着嘴角爆发出一阵冷笑,反唇相讥说撒加何苦连在自己面前都要伪装成一个忠君爱国的正人君子,又言对方表面看起来清心寡欲,与世无争,其实私底下野心勃勃,眼里只盯着史昂的位置,恐怕满腹都是恨不能取而代之的苦。撒加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旋即又泛起一片羞愤的红光,好像这时候被天边正升起的朝霞不小心染到了脸上,激动之中连呼了好几声“胡说八道!”那头加隆知道自己已抓到了对方的痛处,当然不想就此放过,他得意洋洋地宣称自己曾撞见撒加站在森林边的小剧场偷偷摸摸地学着史昂的样子“讲废话”,若不是心有所念怎会有如此奇异之举。撒加万没料到自己的秘密竟曾被人窥探,虽说是自己的亲弟弟,可依旧感到尴尬又恼怒,好像自己的精神被衣不蔽体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示众,他咬牙切齿地质问对方为何要跟踪自己,得到的回答竟是某人正午时分的喧哗吵得旁人没法在树林里睡觉。撒加气不打一处来,扶着像海浪般一起一伏的胸口好容易才吐出两个字“滚开”,他巴不得加隆这个残酷的围观者马上里消失,好将自己的精神从一丝不挂的裸奔中解救回来;可那一头的加隆却尝到了进攻的甜头,他不依不饶,嘴上挂着邪魅的阴笑,凑在兄长的耳边低声细语,说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自己完全可以支持他上位。
! _- I9 C: E$ u* F7 |+ h. ?1 _0 Q2 m 加隆的攻击又一次证明了语言的破坏力和拳头效果同等,还常常可以杀人无形。他话音刚落,只见撒加已是满脸的瞠然自失,额角渗出豆大的汗珠,身体发着抖,最后颓然瘫坐在地上。他抱住头,揪着自己的头发,嘴里不住呼喊要加隆“快闭嘴”;而后者眼看自己在这场兄弟纷争中赢得了千载难逢的胜利,不忘恶毒地在失败者身上再踩几个脚印。他趾高气昂地胡说自己早就看破了撒加的“邪恶”,没有什么秘密能逃过孪生兄弟的眼睛。加隆背对着撒加,像一只报晓的公鸡那样昂首挺胸面向大海。在这种光景下他自然不会留意到自己兄长那头与自己同色的长发从发梢处已经开始渐渐变得乌黑。" I9 r2 w9 D" y) C
撒加确实被自己的弟弟点中了要害,沉沦在良心的谴责中不能自拔,身心都遭受着巨大的痛苦。加隆一语道出了多年来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心思,就在那一刻他意识到只有坐在教皇厅高大的法座上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接近史昂,因为只有处在那个位置才能看到与史昂眼中一样的世界——也是在此时,他对教皇之位的渴望如锅炉里的蒸汽一般喷涌而出。其实若在旁人看来,一个新晋的黄金圣斗士志在教皇位应是一个良好远大的志向。哪怕史昂本人听闻此事,也还要赞扬一下年轻人的壮志凌云、豪情满怀。可偏偏唯一接受不了的人就是撒加自己,他将这样的想法视为对史昂的以下犯上和对同伴艾俄洛斯的背信弃义。教皇位只有一个,有人得到就必有人失去。附着在他身上的那天使般的灵魂绝容不得他做出一丁点伤害别人利益的事来,哪怕只是公平的竞争。如此一来,想当教皇的愿望在他心里就妥妥地成为了一种邪念。他对那个有着如斯念头的自己深恶痛绝,恨不能除之后快。在道德的自我谴责反复折磨着他,令他渐渐产生了幻觉,觉得站在眼前的加隆就是“邪恶”的自己,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马上将这个魔鬼重新打回地狱。! O7 w( x& w3 T1 w7 e5 q3 @% H
撒加的小宇宙像冥火一样熊熊燃烧着,他猛然间站起身朝着毫无防备的加隆猛扑过去。加隆背后遭遇突袭,本能地一侧肩,左边的脸皮已被对方凶猛的直拳擦出老长一条口子。他疼得大叫,回身痛骂撒加“发什么神经”,这才发现自己的哥哥竟是满头乌丝。眼前恐怖的异景令他不知所措,只能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听耳边“轰”的一声巨响,整个人被高高抛起,落进了一片异次元的宇宙中。幸而加隆与其兄所修的是同种招式,这才在身体被扭曲的空间撕裂以前避开要害,勉勉强强地逃出生天。不过银河星爆的威力实在太大,加隆终是没能逃过身受重伤的厄运,他软绵绵地倒在殷殷血泊中,浑身多处骨折,苍白的双唇一开一闭,像躺在砧板上的鱼一般艰难而又痛苦地喘息着。他眼睁睁看着撒加逼到面前,遮住他的太阳,风里翻飞的黑色碎发如同乌鸦的羽毛。兄弟之间的羁绊让加隆立刻直觉到自己的兄长此时已经失了心智,可是他现在动弹不得,只能无助地呆望着对方向自己高高扬起的拳头,心里估摸若是挨下此拳自己的整个头骨定会被砸得粉碎。
8 v1 a6 S/ ^$ `; i4 i 万幸他的大脑现在还算清醒,知道唯一能进行的自救只有唤回撒加的理智,于是嗫嚅着张开口,想唤撒加一声“哥哥”,这也是加隆此生第一次想呼撒加的称谓。谁料刚要出声,一口血水从喉咙里如喷泉里的水般涌到了口里,呛得他咳嗽不止,除了一个“F”音节以外什么都没发出来,听着倒像是一条垂死的海豚所发出的鼻音。撒加愣了一愣,旋即毫不留情地挥拳而下。- J, c( h3 o1 y4 c6 s/ w
加隆静静地平躺在地上,撒加的拳就落在了他头部的一侧,在他的右边脸上烙下一条与左半边脸对称的伤口。拳头周围的地面龟裂了,伸展而开的形状像一张圆形的蛛网。撒加的眼睛血丝密布,红得如同地狱的恶魔。而加隆就用自己群青色的瞳眸凝视着这双眼睛,正有一些晶莹的泪水从那里面滚落下来,滴在他脸上,溶进他伤口处的血液里再缓缓地流淌到地上。加隆眼中的世界渐渐被黑暗吞噬,而撒加那如霜露般的悲怆是他在昏死过去以前目睹的最后一幅画面。. r3 G- y# v2 v, Z9 R
依旧顶着一头黑发的撒加到这时候才终于意识到他所伤害的是自己的亲生弟弟。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他远远地退开好几步,神情木然地跪在地上,长长的黑发拖了一地,独带一种凄凉的美。现在让加隆受伤这件事成了他的又一个心结,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暴行。起先他满心都是悲伤和对自己的愤怒,渐渐地,他开始感到彷徨与恐惧,要是山下的村民知道他们的天使是个连自己弟弟都要加害的恶魔会怎么想;若是史昂大人明晓了真相又将怎么看他——一想到以上种种,他就惊惧不已,他不容许不完美的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在别人与他自己眼里,他的形象只能光辉得如同灿烂夺目的天使,就算是太阳光照满全身也不允许在地上留下一点点阴影。* U% ]( k& K [- N( I+ _' W.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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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2 X* L O7 U 要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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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加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充斥着这句话,他思索着解决办法,像一个做错了题目到处寻找橡皮擦的孩子。只可惜,这个世界上从不存在一张被染了颜色还能无暇如初的纸。只有一朵开在地狱旁边的恶之花,悄悄从这张被揉皱的纸中萌了芽。他神情恍惚地抬头看着一动不动的加隆,想到只要让对方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那连同自己的恶行也可以一并抹去——没人知道他曾经伤害过自己的弟弟,他依旧可以变回原来的撒加,围绕在周身的只有光明、仁慈和正义。他先筹谋着就准备把加隆扔进自己打开的异次元空间里,可再一想发现那里并不安全,一来加隆自身拥有突破空间封锁的能力;二来擅长空间瞬移的史昂没准也会从他身上找出破绽。他左思右想,忽然忆起当年自己被训练官训诫时,那个人曾威胁说要把他关进加斯旺海峡一带那间废弃了数百年不用的海牢里。于是他便立刻有了灵感,觉得若把加隆拖进那座海牢任其自生自灭,倒比自己动手还要来得干净利落。反正若是连嫡亲的兄长都不过问,这圣域没人会关心加隆的来去死活。) @1 b; B! k! i% C* O+ c
正当他准备起身行动之际,忽然察觉到自己身后已经站了一个人。他惶惶不安地转过头去看清来人时,立刻面露讶异之色。那个人正是穆。原来穆的训练场就在离此处不远的地方,今天特意前来是为了寻找昨日遗落在训练场上的双树园花瓣。方才他刚捡回自己的东西就感觉到了不远处双子座小宇宙的剧烈燃烧,于是便立刻赶了过来。穆朝行凶者眨了眨祖母绿色的大眼睛,算是打过招呼,随后一言不发地任凭对方狐疑的目光随着自己的移动挪转,只是自顾自朝加隆径直走去。
1 ~( o8 i l" S( e @3 U 穆俯身跪在加隆旁边,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在这副几乎已经支离破碎的躯体上游走,一面仔细检查着对方的伤势,一面怜悯地摇头,反复叹息着说这个可怜的受害者“伤得好重”。他发动念力,将好几处开放性骨折的断骨挪回原位暂时固定住,又见加隆呼吸急促,判断其可能是断了肋骨,于是赶紧上前扶住伤员的肩膀向上托,试图让他坐起来。穆过去曾在训练中受过类似的重伤,因此掌握了一些相应的急救方法。可加隆的身体才刚斜起一点,胸腔处就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干咳,他的眉头皱成一团,即使在昏迷中表情看上去依旧痛苦万状,股股鲜血顺着嘴角不住地往外溢。( `& W1 S x; | w7 Z
“血气胸,怕是伤到肺了。”穆紧张地说。他把加隆平放回地上,双手摸索着胸腔肋骨的位置,闭起眼睛集中所有的念动力,试图像外科医生手术那样将错位的肋骨一根根移回原位。他心细如发地作业着,每一步动作都进行得极为缓慢,唯恐发生一点点闪失,令加隆命丧黄泉。. t j( k; T3 T- o0 L, O
旁边的撒加默不作声,双眼死死盯着全神贯注的穆。他的罪有了目击者,这令他更加难以承受,心慌意乱不得安宁。时至此刻,真正的邪恶才得以在他的心志中肆无忌惮地蔓延——他实在太害怕了,迫不及待想把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抹去;可同时他又惊恐地发现,要隐瞒一桩恶行唯有的遮盖物必须是另一桩更大的罪恶。撒加咬着牙,紧握的拳头里早已聚满了力量。现在的穆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他的大量念力都被用来救治加隆,一旦自身遭受攻击根本来不及展开瞬移。只要撒加一松手,爆破惑星的力量就可将眼前两人立刻炸得粉碎。可突然间他有了顾虑,穆在他面前的表现太过气定神闲,全部的注意力始终未从伤员身上挪开过。他确信穆应该能感觉到自己小宇宙里四处蔓延的滚滚杀气,可依旧无动于衷,全然没有大难临头的紧迫,似乎心里早有打算。其实现在史昂手下新晋的这十位黄金圣斗士的小宇宙规模程度皆在伯仲之间,其中区别仅在于每个人的特色:米罗的小宇宙隐蔽性最好,好像沙漠里潜行蛰伏的毒蝎;卡妙的耐力最强,如同在雪原上奔驰永不知疲倦的驯鹿;沙加的最稳定,宛若一朵漂浮在水面的睡莲;撒加的小宇宙带有一股无与伦比的爆发力,这是因为双子座的奥义需要模仿宇宙诞生瞬间的大爆炸——尽管穆一直未得圣衣,但谁都能感觉到他已经拥有了一个领悟七感的黄金级别小宇宙,可它却什么特点都没有。而这平淡无奇正是撒加所忌惮的,他在心理上被穆的深不可测压制,虽然始终蓄势待发,但一时间竟无法进犯秋毫。
0 y5 @4 m, h6 e& C$ R8 w! j5 c1 F 正在这僵持的千钧一发之际,穆忽然抬起头来看向撒加,闪烁在祖母绿石色眼里的光毫无畏惧地迎上了红如铁锈的恶魔之眼。
5 d; h2 n* x+ K( h “喂,撒加,来帮帮你弟弟。”* B# S: k5 B( \5 g! ~
撒加生生愣住了,僵直了身体一动不动,右手上的煞气也随之烟消云散。穆说话的语气是那样坦然又坚定,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刚才的举动。
0 k, \% k2 x7 {+ g" V- ?5 q “别愣着不动,快过来这里,你弟弟就要死了。”穆见撒加没有动作,走上几步一把抓住他的手拖到加隆旁边,“帮我按住这里。”穆埋头一边说着一边把撒加那只刚才还聚满小宇宙的手放到加隆的胸腔位置上。亲生兄弟温润的血涌到撒加的细长手指,漫过指缝涓涓而流。加隆的体温让撒加心生安宁,疯狂的情绪也开始平稳了下来。终于渐渐地,夜的颜色褪了下去,他又得回了那头碧如苍空的纤纤长发。惯有的理智与沉稳也一起回来了,精疲力竭的他像个恶疾初愈的病患那样长长地舒了口气,暗自感谢女神的庇佑。加隆还活着,一场危机差点令他抱憾终生,好在终于得人出手相救,这才化险为夷、安然度过。 9 e' _. y+ w5 L
加隆被送进了医疗部。几位医师一边忙乱地处理着伤口一边不住地啧啧称奇,说加隆吉人天相,伤重至此居然还尚存生机一线,实属罕见。撒加在一边听了,不禁向穆屡屡投去感激的目光。穆微笑着报以一眼回望。那笑意里满是温暖的安慰,好像满山开遍的繁花。
; V }/ v7 S5 v9 A" @7 x 两人离开医疗部的时间已是傍晚时分,他们一前一后走在返往十二宫的台阶上。撒加近距离观察着穆的背影,暗叹没想到教皇唯一的弟子竟是那么纤瘦;他又注意到对方缠满了绷带的手,料想都是修补圣衣时落下的伤,定是旧痕未去又添新疮,才需要这样密密的包扎。就在刚才,正是依靠着这双手的灵巧不仅保下了加隆,更是拯救了自己。不过想到这里,撒加不禁阵阵后怕,连背脊都冒出丝丝恶寒,毕竟那刻的生杀予夺仅在他的一念之间,若不是及时悬崖勒马后果定将不堪设想。* i' e. v1 q9 l9 q8 G( r* P
“穆。”撒加停下脚步把对方叫住,“下次不要再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了。”他顿了顿,犹豫着终于开口承认道:“我刚才确实想杀你……也想杀加隆……”坦白一出口,他竟意外地发现自己浑身舒坦了不少。% j% B, e5 O. i% b! f2 L
穆微微摇了摇头,口里淡淡地吐出三个字,“你不会。”9 h0 W/ J0 {! Y& P% S* K1 p/ ^9 s
“你不明白吗?你刚才遇到的是另一个我,他是一个恶魔。”撒加急着争辩,“他出来的时候我根本控制不住,那个人没有道义,想要什么就会去拿,想杀谁就马上动手。”
& j. H6 x5 r, l' J4 o) L 穆笑了笑,走到撒加跟前,伸手指了指对方心房的位置,“现在的你,和那时候的你有区别吗?既然现在的你不想杀我,那个也一定不会,对你弟弟同样。因为你们终究是一个人。”他抬头望见面前那双群青色眼里的困惑,“人格或许可以有两个,但灵魂是不可分割的。所以我觉得,如果你能张开双臂真心接受另一个你,像爱自己一样爱他,那你们就又能合二为一了。”他说完便向后退去两步,身体浸没在身后的夕阳里一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撒加对着穆走后留下的空地注视许久,直到夕阳彻底西沉入山才转身离开。& G* y, y+ \& j# z: M" J$ X
加隆在病榻上躺了两个月后才得以搬回双子宫,不过总算大难不死,也没落下伤残。兄弟俩从此形同陌路,就连在路上偶遇也要赶紧远远地避开对方。但讽刺的是,他们这种更胜从前的轻慢恰恰是由于两人之间血脉羁绊的觉醒。 s* w3 J2 \# U* n; [" n7 k6 K
加隆忘不了那日满头黑发的撒加落在自己脸上的眼泪,只要回忆起那幕顿觉得脸颊滚烫,好像那些泪滴都来自第八层地狱里的岩浆——是用了在那里受苦的灵魂熬制而成的。如今加隆明白了自己的兄长并不像他自己想表现的一般刚强勇敢,现在看来倒觉得他以往那许多强硬的姿态反倒多少带着一些色厉内荏的意味。一想到这些加隆的胸口就会如旧伤复发似地隐隐作痛,尽管每逢此时他就会自嘲自己多愁善感得像个小女孩,但无论他怎么驱赶,这“小女孩”的脾气就是偏偏赖在他的心上不愿离去。后来随着撒加在圣域地位的如日中天,外界种种关于他将继任教皇位的传言像春风里的蒲公英一样纷纷扬扬落得到处都是。风言风语落到了加隆的耳朵里,又如夏日的蚊蝇般扰得他夜不能寐。加隆料定一旦撒加入主教皇厅,那阴晴不定的双重人格必定会将他引向一条日暮途穷的不归路。他左思右想,觉得无论如何都必须说服史昂,绝不能让撒加继任教皇。他在某个教皇的公开接见日来到史昂的书房外,在不远处的回廊里像觅食中的豺狗一样来回转悠,一等就到日落,直至亲眼见到担任记录员的撒加离开,他才算准自己终于逮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他闪身溜进书房,门口的卫兵早忘了圣域里还有加隆这号人,误以为是撒加去而复返,双双向他恭恭敬敬地下跪行礼。加隆见到史昂,嚷着说要控告撒加数月前谋杀自己未遂,并把前些月发生在加斯旺海峡边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史昂听得很仔细,尤其对撒加头发变黑的过程充满了好奇,在细节上反复询问了好几遍。教皇的态度让加隆很是高兴,他赶紧用戏剧里丑角才有的怪诞表情把撒加的染发术绘声绘色地演绎一遍,其间还不忘加上许多不着边际的夸大其词。事到如今这个从加隆口中诞下的黑发撒加俨然已成为了西方传说里的月下狼人,恐怖有余真实缺缺。他口若悬河地说完,便开始期待起史昂的雷霆怒火,心里巴不得教皇一纸驱逐令将自己的兄长赶出圣域;再不济至少可以召来陪审团,只要让那个人永无继位之可能,哪怕是丢进监狱吃上几年牢饭也是值得的。# `; V! j: {! c" W5 N; S D
谁知史昂听罢所有,只是淡淡一笑,从抽屉里翻出一张文件,抬手叫加隆上前来阅。加隆凑近一看那纸顿时傻了眼,原来这是自己的病历:上面虽然字迹潦草,却明明白白写着自己是酗酒无度后不慎坠崖受伤,被刚巧路过的撒加和穆救去了医疗部。他当然认得这段话龙飞凤舞的“书法”正是出于自己的糙手,段末还附带一个颇有医生处方风格的歪斜签名。他不禁懊恼地拍了一下大腿,想起当日扯谎全是怕连累了撒加,但现在看来,掩盖未必不是伤害,中伤反倒常常成为保护。加隆捏着自己的病历端详一番后心里忽然犯起了嘀咕,警觉地询问史昂为何这本该在医疗部落灰的破纸会莫名其妙地跑到教皇的抽屉里来。史昂对此毫不避讳,称撒加之前刚向自己告了一状,言加隆平日行诸不良:酗酒、斗殴,私生活极不检点,希望能将其赶出圣域。这病历就是撒加动用了书记官的职权去医疗部调来的证据。; _4 Z6 |8 Z' g. Y+ i3 l
加隆的控告就此不了了之。可不知为何他竟不觉懊恼,反而有些愉悦。他大摇大摆出了书房,眼见昏暮的天色正在由青转向黑,像极了撒加的长发。于是他便把这天空当成撒加,仰头对着他冷而不寒地笑,心里终于承认自己其实爱着那个长得同自己如出一辙,而却又不屑于唤其“哥哥”的人;而妙就妙在时至今日他也才知,对方怀的竟是跟自己一样的心思。没过多久,史昂就对外正式宣布教皇的继承人为艾俄洛斯,加隆得知后欢天喜地,暗赞史昂的高明,对他而言一块悬着的心病就此总算可以放下了。
" ^/ P6 m f+ h& p 撒加确实如他胞弟所想的那样:他每每回忆起加隆危在旦夕的时刻就会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在他刻骨铭心地体会到自己是有多么害怕失去自己的弟弟。后来的日子里他时时刻刻不担心自己身体里的另一个人跑出来对加隆做出不利之举,所以才会像借高利贷者见了债主那样远远躲避着对方。他进而又想到了圣战,这才发现自己确实没有预想中那样大义凛然。虽然只要史昂一声令下,他本人倒是可以随时随地为圣域的大局牺牲性命——可是若要他葬送加隆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堪想象。加隆当时那副鲜血淋漓的身体总是出现在他的眼前晃动,甚至进到他的噩梦中,包围着他的——是愧疚、怜惜与疼爱等种种不能言的纷繁感情。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唯一的弟弟送出圣域,远远地带到众神之战触及不到的静土安享天年。后来史昂私下找到他,请求他以一种罪大恶极的手段谋取自己的教皇位。他这才惊觉原来史昂真正需要的教皇竟是那个为自己憎恶的“魔鬼”。不过他由此借机,破天荒地与自己深爱的“思想”谈妥了条件,确保加隆来日能远离九死一生的冥界战场,这才放心地同意将自己的一切献祭给夜空中微亮的天马座。; o2 J8 k" p% m% F" n6 q
另一桩让他挂怀的事便是穆与史昂的关系。长久以来撒加与穆并无多少深入往来,只是在出入白羊宫时彼此偶尔会撞见。之前撒加对穆的印象也仅限于知道史昂有着这么一个毫不起眼的挂名徒弟。不过在加斯旺海峡的邂逅自然而然地让撒加对此人产生了莫大的好感,那种感情一如当年初遇艾俄洛斯的卡妙。撒加觉得穆离开时说的那番话似乎颇有道理,他依照穆的建议开始尝试着包容自己为人时的种种俗欲,他的另一个人格还真的就此不再出现叨扰。由此他对穆心生敬佩,为史昂收徒时的慧眼识人而高兴。但他也与其他人一样,万不能理解史昂对穆的种种怠慢。在撒加看来,穆不仅实力出众,待人接物向来拿捏有度;而史昂办事待人素来公正无私又通情达理,他觉得这对师徒之间或许存在着什么不幸的误会,才会让史昂对自己的徒弟如此心怀芥蒂。撒加很想帮他们解开心结,他觉得自己欠穆一个人情,便想借由这个机会好好报答对方,至少也要尽力说服史昂让穆继承白羊座圣衣。可是没过多久他就绝望地认识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史昂就是不为所动,这让他深感受挫。撒加在他短暂辉煌的一生中取得了许多的成功,他的优秀实在令他鲜有机会遭遇挫折。
6 T1 T1 c9 f: h b6 n9 S" @! l$ P2 K 在不知不觉中,他开始将在缓和他们师徒关系上碰到的壁障归结于自己的无能——若换作任何一个旁人是绝不会因此产生负罪感的,毕竟这不过是史昂师徒间的私事。可撒加却办不到,强烈的责任心和使命感让他习惯性地把所有问题揽到自己身上,于是这无能对他而言又成了罪恶的形式之一。在周而复始的自责中那个黑发的撒加再次卷土重来,先后占据了他的身体好几次。不过当时的他已经接受了史昂的托付,于是不再试图控制这内心里与日递增的“邪恶”,而是选择听之任之。慢慢地他开始像个癌症晚期的病人一般,逐步感觉到那个生于光明的自己被黑暗彻底吞噬的日子已经步步临近。在后来的一次的公开接见日上,时任记录员的他恰巧又遇到来书房与史昂商议白羊座圣衣继任问题的穆。他望着穆没落而去的背影又转头看了一眼史昂与面具一样冰冷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叹息了一声。紧接着他忽然起身跪到史昂面前,言辞激烈地恳请自己追随了一生的光芒能够在穆的问题上有所松动。他直觉今番说的话将会成为自己能为他们尽的最后一次努力,才会变得一反常态。史昂双眉紧锁,一如既往地摆手叫他不要再提。撒加抬头望去,只见对方手里还摩挲着童虎刚寄来的信函,托着下巴若有所思,似乎正在为某些事烦心。以他对史昂的了解,这表情意味着已是多说无用,于是便黯然起身准备告退。撒加心里知道,现在的每一次分别都可能意味着永诀,他站在门口看着史昂,往日肃穆的神情变得柔和起来,取而代之的是缕缕牵挂。
0 _ Y) D+ p" ~( M/ v& b 以后怕是帮不上他了。
3 x8 J! t+ T( C 撒加这样想着,方才史昂的愁容让自己于心不忍。他见教皇放下手里的信也转头过来,沉默良久后才示意他回去休息。也就是在那一刻,他从那双总是闪耀着智慧的紫英石色的眼睛里见到了来自一个王的愧疚与悲伤。
$ f, u" e/ L+ f$ _ 他回到双子宫后像以往一样在浴室里仔仔细细为自己净了身,随后跪在神像前祈祷。他凝视着由雪花大理石雕琢而成的美丽女神,娓娓倾吐着自己的遗恨,泪水如涌泉般夺眶而出;至今他从未对史昂的决定产生过任何怀疑;但内心却依旧有着无法战胜的迷茫与恐惧。再要不了多久,他的双手就会沾满血污;他统治的圣域将变得尸横遍野;他控制的世界重归战火纷飞。他已经变了,事到如今他无所谓背负叛徒的污名,也不在乎为世人唾弃万年。2 K$ @- U6 S# E9 x g
他祈求着,若能幸得女神垂怜,在自己的残躯被钉上历史的耻辱柱之前,能活着亲眼看到他所祭献上的一切罪恶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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